“可不是固执，不过是天庭养的一条狗罢了。”
“确实，这人啊……活的确实像条狗，一条被三界拴住的狗。”
——题记
杨戬不怕死。
又或者说，死对于他来说就是最好的解脱。
他已经做了太多天人公愤的事情，所有人明里暗里都希望能踩上自己一脚，就连当年和自己结拜的哪吒和梅山兄弟，也站在了自己对立一面。
身上的银甲不知掉落至何处，一身白袍浸透至冰冷的溪水之中，黏糊贴在肌肤上，冬日溪水的刺骨寒意渗入自己的骨髓，胸口因为承受了沉香那致命一击，痛到无法直起身，发冠掉落在侧，三千青丝被溪水打湿，贴在面颊和肩侧，水滴沿着他的发梢滴落在地上，发出微不可觉的声响。
他抬头看向了那个黄衫少年，他的外甥。
恍惚之中，杨戬又想到了那个还在刘家村小少年，用法术去逗弄村民，咬着自己送给他的长命百岁锁，他最大的梦想也就是做个员外，那时候的他还会缠在自己身侧，用稚嫩的声线喊自己‘舅舅’。
男人眼神中没有恨意，更多的是长辈对后辈的那种包容，这样的情绪巧妙的被半垂的眼帘所盖住，没有人读到他眼中的想法。
“杨戬！你还有什么话好说！”
敖春看着那个亲手将自己姐姐杀了的人，眼眶泛红，怒不可遏，手中的九齿钉耙对准那个负伤坐在地上的人，他质问着那个落败之人。
杨戬收回思绪，他看着那蓝袍少年，眼中的恨意恨不得将自己碎尸万段，他冷笑一声，道：“来吧，来为丁香和你姐姐报仇吧。”
他说这话的时候语气平淡，似乎早就已经预料到这番事情。
杨戬面对敖春的九齿钉耙并没有躲避，就任由聚集的法力汇至一点就是向自己袭来，他只是缓缓闭上眼，就像是每日入睡一般，迎接着那致命一击。
可意料之中的疼痛并没有袭来，只听闻兵刃相撞的声音响彻耳边，杨戬睁开眼就看到一个熟悉的人影挡在自己面前。
“不要杀我主人！”
他硬生生接下来对方那一耙，他倒退了几步，杨戬见状，也顾不得身上的伤，连忙扶住了那个消瘦的身型。
“哮天犬？！”
杨戬是真的没想到哮天犬这个时候会冲出来，对于他来说，哮天犬是他兄弟，他也不想这只傻狗出任何事情，完全不值得。
“滚开！”
他忍着胸口那口闷血，拉扯着那个挡在自己面前的人，试图将对方推开。
“主人！为什么还不说实话！”
哮天犬看着那个被打至重伤的人，他主人何时这么狼狈过，他看着自己的主人，拽紧他的袖子使劲摇晃，目光中带着乞求。
“代价已经太大了，大到我无法背负，无以偿还，只有一死，才能解脱。”
白袍男人看着那握紧自己手腕的哮天犬，自己衣袍上早已是尘土，衣摆被风吹起，上方鲜红的液体点缀成花，他脸上带着几分倦意。
紧接着他想到了什么，他看着那个还护在自己身侧的人，道：
“哮天犬！你快走！”
这千年里时光里，虽然主人都会对他发脾气，但是他知道，他主人是为他好的，这次无论主人怎么做，哮天犬都不打算退让一步，因为他知道他只要退让一步，他主人一定必死无疑。
看着那个拼命摇头的忠犬，杨戬知道自己说什么都没用了，他看向沉香，解释道：“沉香，哮天犬做所的一切都是我的命令！”
这个不可一世的真君，此刻眼中多了几分乞求的味道。
“你可以杀我，但请你不要伤害他。”
哮天犬看着那个对着自己亲外甥求饶的主人，他摇头。
不是这样的，不应该是这样的，这件事情不应该是这样子的，明明主人……
“不要杀我主人！”
哮天犬松开了一直抓着杨戬的手，他伸手将对方的身形护在了自己身后，最后只憋出了这句话，他支支吾吾的似乎还想说什么。
杨戬看着哮天犬，眼瞧着对方还要说什么，他汇聚为数不多的法力一掌将他震飞至百米外，语气中多了几分不耐烦，道：“闪开！”
周围所有人似乎都没想到杨戬会这么对待那个忠心护主的哮天犬，所有人都不明白这条傻狗的想法，为了这么一个薄情寡义的主人，值得吗？
杨戬看着那个被自己一掌震飞的人，虽然心疼，但还是闭上眼，尽力不让自己看向对方。
敖春已经看不下去了，不杀了二郎神难泄他心头之恨，对付这种薄情寡义的人他就不应该心慈手软，再想一耙袭上去之时，又一个身影护在了杨戬的身前，众人定精一看，可不是小玉。
要说哮天犬来护着杨戬，一切还可以理解，但是小玉为什么也要护着杨戬？
“小狐狸！你到底帮谁？你有没有谱儿！”
一旁的孙悟空实在是看不下去了，他不知道那个小狐狸脑子里在想点什么，没忍住拿起宝莲灯上前训斥那个护在杨戬面前的小玉。
“我一直都很有！”
小玉话语不甘落于下方，他看着那群人将杨戬视为仇敌的人，心中莫名的苦涩在其中蔓延，谁都不懂杨戬，谁都不知道他做了什么。
“小玉，杨戬作恶多端！恶贯满盈！杀了他是为三界除害！”
沉香对那护在二郎神面前的小玉，眼中着实不解，二郎神是她的敌人，为什么她要护着自己的仇人。
“不，他所做的一切，全都是为了你！”
小玉看着周围咄咄逼人的人，眼中多了几分悲凉，她想笑，但又笑不出，她不明白杨戬为什么到这种时候还不愿意说出一切。
众人不解的相互对视，似乎不明白小玉这番话的意思。
只有杨戬明白。
这只小狐狸太傻了。
“小狐狸，谢谢你帮了我这么多，不过我一直在骗你。”
杨戬看着护着自己的小狐狸，他道：“我这么做，只是为了我在三界的地位”。
“你现在才是在骗我。”
小玉摇了摇头，他转头看向杨戬，这些日子的相处下来，她太清楚杨戬的性格，她回头看着沉香，解释道：
“沉香，你不能杀他，他是你舅舅！你会后悔一辈子的！”
杨戬知道不能再让小玉说下去了，他在背后扯了扯女孩的衣衫，小玉以为杨戬要和他说什么，在扭头的一瞬间就对上了对方的天眼，一束白光照射进女孩的额头，小玉被这束光弄的一愣，眼中不由多了几分恍惚，就在这愣神的一功夫，杨戬握住对方的肩膀推至一旁。
敖春再忍不下去了，他再度向对方袭去，杨戬闭上眼，似乎对这一切已经认命，他的面容安详。
他本就身受重伤，敖春这一击直接击溃他最后的防备，再次摔在了溪水之中，胸膛中的那口闷血最终还是嗑了出来，白衣上更是增添了几分艳丽，有些沿着溪水一路往下流。
没有挣扎，让有自己的身体往下沉，冰冷的溪水包裹着自己，但是他已经感觉不到冷了，比起在真君殿，这样的冷根本不算什么，溪水入侵胸腔，入侵伤口，杨戬也感觉不到疼。
就这样吧，这样便是最好的结局了。
沉香并不打算就此放过杨戬，下水将那个沉进溪水中的人拽起，打算与其争斗时，一瞬间，杨戬身侧像是被什么笼罩了一番，敖春的攻击再度将其弹开，两人被迫分开，杨戬重新落入了水中，睁眼看着那个被弹开的沉香，像是突然意识到什么，猛的抬起头，就看到红衣女人挥舞着衣袍从天而降。
“四姨母？！”
沉香没想到在这一刻看到了那个本该被杨戬杀死的人，杨戬没想到敖红会突然到这儿，原本失血过多，整个人已是昏沉，身上的法力已经所剩无几，眼前的视线变得模糊，但是他还能看到敖红眼中的担忧。
今个儿怎么人全都过来了。
杨戬无力的笑了笑，但是现在棋就差最后一步了，他不想最后一步出错。
她冲着敖红摇了摇头，示意对方什么都不要说，但是敖红又怎么会听他的，她的眼眶泛红，她已经什么都顾不上了，敖红看出杨戬现在已经身负重伤，那冰凉的溪水在蚕食着他的生命。
男人的面庞煞白，唇角没有一丝血色，玄黑的发丝在水中宛若水藻一般散开，要不是对方双眼半阖，敖红真的怀疑对方已经死了。
“杨戬！你怎么样？”
敖红也不顾周围人的目光，将那个躺在溪水之中的人扶起，想将其搬到岸上，溪水刺骨，虽然是仙体之躯，这番折腾只怕会落下病根。
“四公主……”
杨戬张口，微不可觉的声音从喉间发出，敖红当然听到，她下意识低头，想听清杨戬在说什么，可是就在低头的那一刹那，杨戬看向敖红的眼，汇聚维护自己体内最后的法力，一束白光再度迸射对方的眼中。
“杨戬你！”
在敖红反应过来的时候已经迟了。
杨戬看着敖红失神的模样，最后一点法力也消失了，原本还靠仅剩一些心法护住心脉，现在算是回天乏术，意识已经开始模糊。
人在濒死之前，脑中都会回想起一辈子中最为珍视的回忆，他好像又回到了灌江口，又回到了父母亲健在的时候，那时候一家五口坐在院子里，听娘讲故事，自己和二哥三妹一起吃着母亲做的月饼，树上的竹铃随风晃动发出清脆的声响，在寂静的夜晚中格外响亮。
大哥会和自己抢芙蓉蛋黄月饼，三妹和自己抢花灯，这是他千年以来最为珍视的回忆，也是靠着这番记忆才能支撑着自己一步一步走到现在。
周围喧闹的声响他已经逐渐听不清，杨戬唇角露出一个释然的笑容。
现在一切都已经结束了。
***
全身置于一个冰窟一般，冻僵的身体无法根据自己的意识行动，杨戬感觉自己像是被束缚在了什么地方，他眉目紧皱，最后在那刺骨的寒意中睁开额双眼，眼前不是真君神殿，也不是华山，映入眼帘的是大片冰柱悬挂在头顶。
周围是积雪，而自己则是躺在一块冰床之上，看情况他是被人救到这里，而且这个地方似乎很眼熟，似乎是……昆仑山。
他打量着自己身上的装束，是一袭白衣，身上的血渍已经被清理干净，那救他之人似乎知道自己身有洁癖。
自己居然还没死吗。
杨戬在得知这件事情的时候不由多了几分感慨，不知是喜是悲。
“怎么，二郎真君对于自己没死透这件事情很失望？”
山洞里突然响起这个声音，杨戬对于这个声音并不陌生，可不就是昆仑山神，是他救了自己？
“摆出这幅臭脸给谁看！”
洞中那人似是不满，洞内的雾气聚气起幻化成一个身形，出乎意料的是，对方不是一个老头，而是一个比自己矮的的俊秀青年，一头不符合年纪的银发，身上则是一套玄黑衣袍，手上确实摇着一把破烂的蒲扇。
“知不知道老朽三个月前偷偷把你运出来用了多大功夫！”
那个俊秀青年飘到了杨戬的身侧开始像个老妈子一样念叨，这个看起来才二十出头的男人，真实年龄是已经活了上万年。
“虽然我和死神他们知道你小子有自己的计划，但谁知道你一点都不给自己留后路！自废法力啊？！修改天条啊？！舍己为人啊？！你现在是不是感觉自己很伟大啊？！！！”
昆仑山神越说越气，恨不得往对方脑袋上敲几下，但是看到对方还是灵魂状态，最终还是没下手，毕竟打也打不到，只能用恨铁不成钢的眼神看着对方。
“多谢前辈的救命之恩，杨戬没齿难忘。”
杨戬看着那个吹胡子瞪眼的人，知道的自己说什么都没用，还是抱拳表示感谢，这番话也是让昆仑神情绪稍微缓和了些。
“道谢就不必了。”
昆仑神摇着蒲扇，坐在冰床之上，单手一挥，上方就出现了一个茶桌和一套茶具，他给自己斟了一杯茶，道：“老朽也没有真的把你救活，你肉身早就……早就死了，我只是将你的灵魂重新汇聚于冰床之上疗养，现在你只是灵魂状态，恢复肉身至少还需要数千年的疗养。”
昆仑神在说到肉身这件事情上话语明显一顿，似乎不想让他知道太多。
“现在三界，除了我和死神他们几个，没人知道你在这儿疗养。”
虽然昆仑只是轻飘飘的几句话代过这件事，但是杨戬知道，要瞒住三界谈何容易，特别是王母，那个精明的女人，这几千年来他与之周旋就花费了不少功夫，可不是简简单单就可以糊弄过去的，要是被查出来后果不堪设想，肯定会连累昆仑神。
看着杨戬神情凝重的模样，昆仑知道他在担忧什么，拉过对方示意对方坐下，将手中刚刚斟好的那杯茶递给了对方，可是意识到对方拿不了东西，又收回的被子，继续说道：“现在在三界，你就是一个魂飞魄散之人，阎王殿管不了，玉帝和王母更是管不了，所以这千年里，你就乖乖和我这个糟老头子待一起吧！”
昆仑用一种‘你认命吧’的眼神看着杨戬。
“现在杨戬也是无家可归之人，留在昆仑山本是叨扰前辈，前辈不嫌弃，杨戬已是感谢。”杨戬看着那个嘴上唠唠叨叨的人，也是知道对方不善表达。
“只是杨戬沉睡的这三个月，外界可有发生什么变故？”
这几千年担当司法天神的日子里，杨戬早就已经习惯时刻注意三界的变化。
“你都不是司法天神了，能不能少操点心？才三个月而已，能有什么变化。”
昆仑神看着那个一醒来就打探三界事情的人，忍住了想要打他的念头。
“既然杨戬真身已死，三界就没任何事情发生？”
杨戬不相信自己死后的三个月，没有任何事情发生，看昆仑这副支支吾吾的模样，杨戬铁定对方有什么事情瞒着自己。
“没有没有！杨小二，以前就没发现你这么烦！”
昆仑被他闹的烦了，拿着蒲扇转身躲开了他。
杨戬还未来得及说些什么，就瞧着昆仑神离开此地，似是不愿和他再多说。
“在昆仑洞的寒冰床上好生养伤，老朽出门还有事。”
在离去之前，昆仑还是给杨戬留下这番话，杨戬想追出去，可就像是被什么东西抵挡了下来，没有什么实质性的伤害，就像是透明的网，将洞口堵住。
这就和当年自己把沉香困在刘家村一样法术，杨戬知道怎么解，可是现在他法力尽失，只是一残魂，无法施展任何咒语。
看模样是想把自己关在这儿了。
但如果单单只是这样就想困住自己，昆仑神，你未免太看不起杨戬了。
杨戬打量四周山洞，除了冰床上的那套茶具，洞内就别无一物，想从腰间抽出一把折扇，却捞至一空，想来也是，三首蛟怎么可能还在。
他打量下洞内，最后还是从自己头上拔下一根簪子，底端在地上划写一连串符咒，动作行云流水，一气呵成，雪地上的符咒略显复杂，很难相信原主是如何记得的。
杨戬打量着地上那个符咒，确定准确无误后满意的点了点头。
虽然驱动符咒大部分需要法力，但是有些符咒只需正确画出符咒，就可以驱动，但是那些符咒是比普通的符咒更为复杂繁琐，要求也更为严苛，画的时候绝对不能出任何差错，但对于杨戬来说，这些并不是什么难事。
白衣男人走进法阵中央，那些在雪地之中画出的花纹间便发出银白的光芒，一瞬过后，阵法中的男人便悄无声息的消失在山洞之中。
在杨戬再次睁眼的时候，周围一切早已不是山洞，眼前这是熟悉的景象，真君神殿屹立在自己面前，还是和记忆中一样庄严肃穆，虽然只是过了三个月，但杨戬多少还是有许些怀念，他走进真君神殿，梅山兄弟早就不在，侍卫也都换了一批生面孔，杨戬还是打算进去看看，走过熟悉的长廊，好像还是和以前一样，只是路过的人没有一个注意到自己。
“沉香沉香！你尝尝我刚刚煮的山药粥！”
杨戬在路过书阁的时候听到里面传来熟悉的女声，男人眼中掠过一道弧光，他穿过紧闭的石门，就看到那个坐在桌前翻阅文案的沉香，他似乎比以前愈发沉稳了些，而一旁的小狐狸早就将头发挽起，看模样是已经和沉香成婚，可惜自己外甥成婚之时自己没有亲眼瞧见，这点杨戬多少还是感觉到惋惜。
那只小狐狸望向自己丈夫时的那种温柔与爱慕，杨戬不知为何也下意识勾起一个笑容，当初自己救小玉回到真君神殿疗养的时候，最开始对方还是对自己有些抵触，但是后来经过四公主中间的调节，三人的关系也是逐渐熟络，小玉偶尔也会扯着自己袖子教他做饭。
杨戬其实一直希望自己能有一个孩子，而小玉也算是自己的一个孩子，毕竟小时候他抱过她，要不是寸心将她扔了出去，大概这几千年里，她一直会是自己的女儿。
小玉学什么都很快，她最开始和自己学的就是一道咸味山药粥。
“小玉，没想到你还会下厨。”
沉香正在处理相关案件，看到小玉给自己端上来的粥，他放下手中的竹简，欣喜端住了那碗山药粥，也不客气。
“我厨艺可不差！”小玉提起这个也是自豪。
“是你姥姥教你的吗？”沉香一边喝粥一边好奇询问道。
“不是姥姥！是……”
小玉刚想回答沉香，可是话语说道一半便卡壳了，再吐不出下文，小玉不记得姥姥有教过自己煮粥，记忆中倒是有个模糊的人影，虽然看不清他面庞，但她印象中，似乎是一袭黑衣，声音也是温和的，但具体是怎样温和的声音，小玉记不起来，不过她就是知道，那个指导自己下厨的人是个温柔的人。
那个教她下厨的人，是谁？
小玉感觉自己只要试图去回忆那人的样貌，头便会产生刺痛，似乎在告诫她不要去想。
杨戬上前想去扶住对方，可是在自己的手穿透过对方的身躯时，他无措的眨了下眼，才反应过来自己现在是灵魂状态，根本无法触及到别人。
良久，男人悬在半空中的手慢慢放下。
沉香看小玉捂住自己的头面露痛苦之色，再回想起姥姥惨死在杨戬手下，认为自己刚刚这番话刺激到了小玉，连忙扶住小玉摇摇欲坠的身子道歉。
“当年你姥姥的事情……我很抱歉。”
“不过现在杨戬已经死了，你也算是为你姥姥报仇了。”
沉香再也没有称呼那人为“舅舅”过。
杨戬记忆中，那个小少年还在刘家村的时候，会拉着自己是衣袖叫自己“舅舅”，眼中对自己更多的是憧憬。
回想起来，当年得知沉香还活在这世上时，他除了欣喜以外，更多的是矛盾，因为他清楚的知道沉香活下来这件事被天庭知道绝对会因为触犯天条之罪赶尽杀绝，这是他不想的。
就算明里暗里请求天庭修改天庭，却被一一驳回，而世俗中的少年早在这十六年间长成一个意气风发的少年，沉香，他的外甥。
下界一年，天上一天，只是瞒着天庭两三个月的时间罢了，杨戬还是有信心可以让自己的外甥安稳度过一世。
可偏偏，他要走和自己曾经一样的路。
“不，沉香你不用道歉，姥姥的死和你没有关系，姥姥她……”
小玉听到杨戬死了，照理说会是欣喜，毕竟大仇得报，可是心中的这份莫名的酸楚又是从何而来。
“我们不谈这件事了，杨戬已经死了，现在我就是司法天神，绝对不会让这类似的事情再度发生。”
杨戬看着眼前那两个依偎在一起的人，那个曾经稚嫩的孩子已经长开，此刻正担任着司法天神的职位，虽然他的这个外甥还有许多令人不省心的地方，但是他相信小玉和三圣母她们的在旁辅佐，未来沉香能比自己做的更出色。
他退了出去，格子窗外泄进的冰冷月光穿透过自己半透明的身躯，杨戬抬眼望向窗外那轮圆月，思索片刻，还是动身前往了月宫之中。
广寒宫算是在天庭里一个比较清静的地方。
嫦娥还是和自己记忆中的一样，头戴桂冠，一袭白衣，怀中还抱着一只玉兔，她和一侧的三圣母笑谈风月，她的妹妹从华山之下出来，性格也开朗了许多，杨戬坐在那两人中间，听着自己妹妹念叨沉香和小玉成婚后的琐事，还有就是和自己丈夫相聚后做过的事情，去过的地方。
嫦娥也在一侧打趣，道：“刘彦昌现在因为老君的丹药长生不老，倒是可以陪着你去各个地方游山玩水。”
“被关押的几十年，我欠刘彦昌的太多了。”
三圣母摇了摇头，神情中多少有些无奈。
杨戬坐在一侧，抬眼看着那个坐在软塌上的女人，眉目温柔，棕黑的瞳眸中是快溢出眼眶的宠溺，他想抬手拂去对方眉宇间的皱痕。
“女孩子皱眉的话，老得可是会很快的。”
杨戬虽然知道自己触碰不到对方，对方也听不到自己的声音，但还是这么说了一句。
“现在他死了也好。”
紧接着，杨戬便听闻对方口中吐出的这番话，男人面庞上神情一僵，但很快有恢复了平常，似乎对于她口中的话语并不意外。
打造玄铁的囚门拉开时发出刺耳的声响，这不由让莲花台上的人望去，那是一个黑长发的女人，相貌也是出众，只是被囚于这个不见光日的水池中不由令人惋惜，可是在眼眸对上那个来人时，眼中更多的确是愤恨，那股恨意恨不得化为实体将那来人千刀万剐。
“三妹……”
那人的声音温和，这和他那身天神打扮的装束格格不入，这个称谓更是让那女人嘲讽一笑。
“宝莲灯你已经拿到了，咒语你也已经从我这骗走。”
女人的话语冰冷，他看着那个来人，话语中多了几分嘲弄。
“我这里还有什么值得二郎显圣真君骗的吗。”
杨戬看着那个莲台上的蓝衫女人，那是和她相处了几千年的亲妹妹，那个以前会跟在自己身后咬着糕点的妹妹，不知何时开始，她已不再称呼他为二哥，而是换上了一个更为生疏的冰凉称呼，眼神更是冰冷到刺骨。
杨戬张了张口，想说些什么，可最终还是将原本想说的那句话咽回了口中。
“三妹，现在这样是最好的。”
杨戬憋了老半天，最后从口中吐出这么一句话，这让莲台上的三圣母笑出声，笑容凄美，眼中更是带着几分绝望。
“最好？二哥，你把我囚禁在这里整整十六年了，你不让我见我丈夫和人儿子，你说这样是最好的？”三圣母在说这番话的时候，开始只是带着几分笑意，到后来确实直接笑出了声，眼角更是笑出了眼泪。
杨戬就看着那个似乎已经入魔的妹妹，他垂在腰侧的拳头握紧。
“二哥，你在说这番话的时候难道自己就不感觉好笑吗。”
“……真君殿还有事情要前去处理，有什么事情你可以喊康大哥。”
杨戬没有再多说什么，说完这番话便转身离去，恍惚之前，他听到自己身后那人说了什么，他听得清楚，但是他没有回头，脚步也没有任何停留。
如果那是你希望的……
现在他死了也好。
杨戬清楚听到他的三妹口中吐出的这番话，也不恼，只是抬起手，隔空揉了揉对方的头顶，就像还在灌江口的时候一样，眼中的宠溺没有丝毫改变。
“二郎神他，也算是咎由自取。”
嫦娥也没有反驳三圣母的话，她玉手轻抚过怀中的玉兔，睫毛盖住了眼帘下的杏眼，“现在沉香掌握了新天条，现在天庭也算是彻底安定下来了。”
那个自己曾经爱慕的人，亲耳从她口中听到这话，心中多少会有几分波动。
在嫦娥心中，自己就是一个贪图权贵，为王母效力的一条狗，所做的一切都是不过是为了保住自己那顶乌纱帽。
当年第一次学会驾云误闯月宫，他一眼就被那个在月下起舞那人所吸引，从她身上，仿佛看到了自己母亲还在世的日子，她们的眉宇之间很像，都是温柔的人，那时候他一路飞至云层之上，最后站在了云雾缭绕的云层上，夜风吹拂过额前零散的棕黑秀发，他愣愣的看着那个翩翩起舞的人。
圆月之下的人身披银白月光从夜空之中缓缓降落，如雪般的衣袖在风中灵动地舞动着身姿，最后脚尖轻点在云层之上，她似乎没有注意到自己，在云层之上，孤身一人起舞。
舞姿之中的哀伤，让杨戬不由想起了当年母亲在宅院中拼死守护自己的模样，她和他的母亲有太多相似之处，心中那如死水一般的水潭似乎被重新投入了一石子，惊起圈圈涟漪，心中因为这颗石子，再也没有平静过。
他对她一见钟情，一部分原因是因为她像母亲，另一部分是因为他也被对方所吸引，无论是样貌还是心境。
杨戬将目光投向了嫦娥，她的样貌还是和自己初见时一样，他靠坐在嫦娥身侧，他知道对方看不见自己，大概心中还是有着些许私心，他侧头轻轻吻住了那白衣女子的额头，可唇角什么都没触碰到，但是他能想象对方身上的炽热体温，以及温软的肌肤。
他的奢望一向很少，只需要一点，这便足够了。
“新天条交给沉香那个孩子我多少还是有点不放心。”
三圣母回忆起沉香那个性子，不由还是摇了摇头，眼中多少有些担忧。
“有小玉在，三圣母大可放心，小玉这孩子比沉香更成熟稳重一些，有她在，不会出大乱子的，况且就算出乱子，他背后也有我们。”
嫦娥抬起手，握住了对方的手，示意对方不要过于紧张。
“过去的事情就让它过去吧，现在一切都已经结束了。”
是啊，一切都已经结束了。
杨戬听着嫦娥的话，他起身走向了广寒宫外，杨戬回忆起这千年来所做的一切，唇角也是弯起了一个微不可觉的弧度。
天下苍生也可以安定下来了。
就在此时杨戬感觉有什么力量在牵动着自己的身体朝那个地方前去，他现在无法使用天眼，没法查看那股力量是什么，他只能凭借着自己身体本能前去那个地方，穿过瑶池，广寒宫，真君神殿，最后是来到了诛仙台。
他看到诛仙台上正绑着什么人，似乎是一位红衣男人，身上的衣摆随风飘逸，就像被囚禁的枯叶蝶。
他被牵引着走向了那个在诛仙台上的人，那人微卷的棕黑发丝乱糟糟的耷拉在头顶，遮掩住他半张脸，好几处发丝都因为血迹的关系已经凝固结块，那个关节处都被钉入了泛着寒光的透骨钉，要不是有捆仙绳吊起，这具身体大概早就已经瘫软在地，那人的眉宇一动不动，面容上看不出丝毫痛苦，安静的就像是睡着了一样。
他身上的也不是红衣，而是由伤口溢出的血液而浸染的红色，有几处已经因为时间原因发黄发褐，那人的肌肤与唇角已经瞧不见一点血色，整个人就像是刚刚从雪里捞出来的一样，血渍将他的面色衬托的愈发苍白。
在风吹起那人面颊前的发丝时，杨戬才看清那人的样貌。
那是和自己一模一样的面庞。
杨戬站在那个被吊在诛仙台上的自己，那具没有声息的躯壳，看着依旧死去的自己，他也隐约明白为什么昆仑在谈起自己身体的时候支支吾吾，大概是不想让自己看到这具躯体的模样。
“这些年他一副小人得志的模样，早就看他不顺眼了。”
守卫诛仙台的侍卫看着那个被束缚在台柱上的人，吐了口唾沫渣。
“也是他自作孽不可活，作孽太多也终于有了报应，被自己亲外甥缉拿至诛仙台，被钉入了四十九根透骨钉。”另一个侍卫对二郎神早就不满，毕竟这千年来二郎神所做的所有事都令人不齿。
“不过啊……”
那个侍卫拨开男人额前乱糟糟的棕黑秀发，露出下方那面庞，那人面庞已然没有血色，但是苍白的肌肤，加上下方若隐若现的青筋，从脖颈一直蔓延至衣领之下，精致的五官还是让人很难移开目光，细长的漆黑睫毛垂与眼帘，失了血色的唇角更是多了几分性感，相比之下就连广寒宫里的嫦娥仙子与之对比都要逊色几分，他抬起手捏住那人的下巴，将那张脸抬起。
“以前倒是没发现，二郎真君也是个绝色。”
换做以前，天庭是没有任何人敢对二郎真君出言不逊。
就算此时此刻杨戬已经不在那副身躯里，但是瞧着自己肉身被一个看门神如此亵渎多少还是气愤，他杨戬就算是死，也不受这份亵渎。
可惜就算杨戬再气愤，也终究只能干瞪眼看着那个对自己肉身上下其手的人，恨不得现在就魂穿回去，就在此刻，一把长枪就是将那只握着自己脸的手打了下来，杨戬看着这柄长枪并不感觉陌生。
“天庭入神籍的门槛可是越来越低了，什么人都能来当神了。”
来者正是哪吒，杨戬看了眼那个捂着自己手腕的神将，指缝中源源不断涌出鲜红的掩体，再看着那个踏着风火轮前来的人，眼中更是多了几分感激。
“小神知错小神知错！”
捂着那被长矛刺穿的手，那神将也不敢多言，只能下跪不断磕头，以求对方放过自己，毕竟眼前这个小魔头可不是好惹的。
“这种货色你都愿意下手，也不觉得手脏？”
哪吒看着那个跪在之上磕头乞求自己的人，在看向那个被吊在诛仙台上的人，不由冷笑一声。
杨戬听到哪吒的这番话，眼中微动，但是面庞上也是没什么表情。
哪吒将那柄长枪拔起，上方还沾有那人的血渍，他皱了下眉，但还是握紧长枪，挑起了诛仙台上那人的下颚，面对那张虽然被血渍所浸染的面庞，但依旧清冷的面庞，道：“就算杨戬死了，这幅姿态还是让人感觉不爽。”
“也算是明白为什么有人对你心动了，这幅姿态确实有让人心动的资本。”
“不过啊，杨戬……”
哪吒这么说的时候，那柄长枪的刀尖却是一路向下滑至衣领处，他的唇角勾起一个恶劣的玩笑，那是一个属于孩童的恶劣玩笑，杨戬曾经见过许多次，隐约心中升起了不好的预感。
果不其然，在下一秒，那尖锐的刀尖便划破了那件血衫，从领口慢慢划至胸口，原本与血肉相贴合的衣衫被剥落了大半，虽然男人的胸前有着令人心惊的鞭痕，但这也并不能阻挡他精瘦的腰身，倒是有种凌虐的美感，这可是让那个原本正在磕头的人看的直瞪眼。
“就算是死了，你也不能还清你所做的一切。”
杨戬没有再看向自己那副模样，哪吒就是在折辱自己。
他是知道的，自己就算是死也不会受人这样的羞辱。
当年那个会喊自己‘二哥’的小哪吒已经不在了，现在哪吒这么痛恨自己他也理解，毕竟这样的二哥，又有谁会认？
“大白天的我就听到这里吵吵嚷嚷的！都吵什么呢！”
一位老者摇着蒲扇晃晃悠悠的就是走了进来，他看到台上那个衣冠不整的人，眉宇挑了挑，眼中多了几分不悦。
“原来是昆仑山神，有失远迎。”
哪吒看着来人，礼貌性的寒暄了几声。
昆仑……
杨戬看着那个老者，和之前在山洞中见着的那个俊朗少年，差距还是有点大，但是言行举止还是无异，他怎么会找到这儿来？
大概是察觉到杨戬在看着他，他在转身的时候摸着胡子对他笑了笑，然后凑上前打量着诛仙台上的人，啧啧了几声。
“这位就是那显圣二郎真君？生的倒是有几分俊俏，可惜就是人太固执。”
昆仑一边用蒲扇扇风，一边吐槽了几声，自己则是挡住了杨戬大半个身子，遮掩住男人那凌乱不堪的模样。
“可不是固执，不过是天庭养的一条狗罢了。”
哪吒手中的长枪在地上震了下，激起一片尘埃。
“确实，这人啊……活的确实像条狗，一条被三界拴住的狗。”
昆仑点了点头，没忍住抬手拍了拍那张苍白的面庞，话语中带着几分嘲讽与惋惜，还没等哪吒从他的话语中反应过来时，那人的手掌中突然迸射出一道光芒将那人数尽笼罩住，刺的人睁不开眼，杨戬却是愣愣的看着那个那个老者，看着他手掌下的自己因为这道白光一点一点的化为尘埃消散在空中。
那张与已经有着相同相貌的面庞在消失，亲眼看着自己死，心情也是有点微妙。
“昆仑神！你这是干什么！”
哪吒看着那个在销毁杨戬肉身的人，喝道。
“干什么？当然是帮这条狗把拴住他的链子拿下啊。”
昆仑神回答的一副理所应当的模样，道：“反正他已经死了，留着这模样在诛仙台看着就晦气，还不如老朽帮你们处理了。”
那男人在那束光中散去，血色衣衫宛若蝴蝶一般在空中飞扬，身上的透骨钉随着身躯的消逝数尽掉落在地，发出“丁零当啷”的声响，七七四十九根透骨钉，一根不多一根不少，那镣铐也随之掉落在地上，响彻在诛仙台，一切就像是那只蝴蝶一样解脱了一般。
“不用感谢老朽，老朽只是助人为乐罢了。”
昆仑神还不忘对哪吒摆了摆手，做出一副‘不用太感谢我’的模样。
哪吒刚想上前和那老头理论，身后紧接着又来了一人。
“哪吒！梅山兄弟和哮天犬还等着和你聚聚，你跑来这儿做什么？昆仑神君也在？要不要一同去喝一杯？”敖红原本只是想来找哪吒一起去赴约，没想到人在诛仙台，更没想到昆仑也在，哪吒这是要和昆仑神对上了吗？这可不秒，昆仑可是连玉帝王母都要忌惮几分。
哪吒，梅山兄弟和敖红几个人一起吗？
哮天犬也和他们在一起吗……估计是梅山兄弟那几人动了什么手脚吧，算了，这样也好。
恍惚之间，他好像又回到了灌江口的时候，那时候他们几个经常会聚在一起，出门狩猎，饮酒赏月，赏人世间的风花雪月，可惜这段千年前的时光早已是旧事，回想起来倒是怀念，可是那些时光再也回不来了。
“不必了，昆仑山还有大小事务等着老朽前去处理。”
昆仑摇了摇头，他走到了杨戬身边，摇了摇扇子便消失在众目睽睽之中，当然也包括杨戬。
在杨戬一眨眼的功夫就已经回到了山洞，而一旁的老人又变成了翩翩公子。
“多谢前辈！”杨戬抱拳昆仑行礼。
“谢什么？”
昆仑看着他这番模样，自顾自给自己倒了一杯茶。
“多谢前辈帮晚辈处理了那具……尸首。”
杨戬不知道应该怎么称呼自己的那具身体，酝酿了下还是用了这两个字。
“他们那种做法，就是诚心在羞辱你，老朽看不下去罢了。”
“倒是你，不听告诫，自己画了个法阵偷溜出去，你让我说你什么好？”
“杨戬啊杨戬，你……”
昆仑现在一看到这人就来气，到最后也不知道再骂他些什么，半天憋不出下文只能作罢，最后只能气呼呼的摇着扇子，道：“知道我今早出去干嘛了吗？”
“这……晚辈不知。”
杨戬摇了摇头。
“看你身后。”
昆仑用扇子点了一个方向让他自己看，杨戬也顺势看了过去，那具躺在冰床上的真是和自己有着一模一样相貌的人。
“前辈！这是？！”
杨戬看到那和自己一模一样的躯体感觉震惊，明明在诛仙台的时候他亲眼看到自己的身体被昆仑销毁，而且那具身体已然是千疮百孔，而这具身体完好无损，连一个伤疤都没有。
“惊不惊喜？意不意外？老朽之前从你灵魂碎片里抽出了那么一片，和死神量身给你打造的身体！”昆仑摸了摸自己的鼻子这样说道。
“前辈，这……杨戬怎能消受！”杨戬是知道打造这样一具身体需要耗费多少神力与精力，其中需要的药草也是千金难求。
“这对于我们来说并不是什么难事！而且草药这种东西我后山多得是，以后你想当零嘴都行，不过这比你原来那具肯定是差点，而且需要昆仑神的寒气滋养。”昆仑转过身，手中的蒲扇摇了几下，笑道：
“但你用这身体陪老朽在昆仑山的后花园里饮酒赏月还是可以！啊对了。”
昆仑变戏法一般从袖口掏出了一把扇子，递给了那人，道：“三首蛟不在你身边，看你连把扇子都没有怪可怜的，我就给你磨了把黑檀扇，和你原来那把应该差不了多少……你先去试试那具身体。”
昆仑看着杨戬走向那具身体躺了进去，然后就看到那具肉身动了动，那人眼帘动了下，再次睁眼的时候，对方眼中有点无措，似乎还没习惯再次进入实体状态，他抬起手打量着这具熟悉且陌生的躯体。
看着他的反应，昆仑就知道他与新身体磨合的还不错，不愧是从死神那里磨来的宝贝，都还挺管用的，他将手中的黑檀扇子扔给了对方，杨戬本能的就接住，只听到昆仑继续说。
“接下来的日子你就甭操三界的心了，潇潇洒洒过着就行了，我和你讲，李寻欢那小子前几天刚给我带了几壶好酒，回头给你尝尝啊！”
“以及死神和欲神过几天也会来我这儿做做客，回头我们四个人刚好可以凑齐一桌打麻将！你记得帮老朽偷看下牌，回头赢了你二我八！”
杨戬看着那个在一旁喋喋不休的人，再看着手中那把黑檀扇，使用手感确实和原来那本没差多少，他从冰床上起身吗，单手开扇，身上一袭白衣，一切似乎又回到了灌江口，他还是那个小二郎。
可惜曲终人散，人走茶凉，如今也只剩他一人。
“当然可以，只要前辈不怕那时被死神和欲神发现，晚辈把你供出来。”
“嘿！这可不行！到时候我就说是你要偷看的！”
END
断断续续写的，最近重温完宝正和宝前，整个人都麻了，小二哥和大二哥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
